HULU的新剧展现了美国人民未来的生活:空气清新,没有浮尘和污染;宁静的街道两侧树木被修剪得整整齐齐,庭院里绿草如茵;整洁的独栋房屋安详肃穆,房屋里的仆人埋头干活,对主人的生活缄默不语——这可能是一部分人梦想中的生活,却可能成为绝大多数的噩梦。 根据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同名小说改编的十集网剧《使女的故事》(The Handmaid’s Tale)展示的就是这种原教旨主义近未来噩梦。 “基列”源于《圣经》,是《圣经》中以色列英雄基甸(Gideon)与米甸人(Midianites)交战之地,也是公元前九世纪以色列限制以利亚(Elijah)的故乡。 这个带有乌托邦色彩的国家没有化学污染,没有战争和动乱,甚至没有堕落的诱惑。 当然,在这个国家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上的快乐,到处生机盎然,像是无人管理的荒野墓地。 《圣经》即法律,圣经文本成为了审判的依据,被指控违背了《圣经》者无权辩护,等待他们的只有花样繁多、惨无人道的极刑。 女性则被分为不同的等级:夫人,嬷嬷,使女(Handmaid),马大(Martha),经济太太和荡妇,她们存在的目的在于为男性服务,主要任务集中在家务,买菜,做饭,浣濯,繁殖。 基列没有职业女性,基列建国的基础就在于电视剧中展示了四种身份的女性:穿绿衣服的“夫人”,穿军绿色大衣的“嬷嬷”,穿血红袍子的“使女”以及穿灰色制服的“马大”。 《使女的故事》叙述者是一个名叫“奥夫弗雷德”(Offred)的使女。由于化学污染和核污染的影响,人类的不孕不育情况十分严重,婴儿出生后成活率也很低。 那些在基列国统治前曾不幸被强奸、经历过再婚、和同性谈过恋爱的女性只要拥有健康的子宫,曾经犯下的种种“罪孽”就会被基列政权原谅,在经过教化之后,成为那些不孕的大主教夫人生育的工具。 所谓“使女”,出自《圣经·创世记》,第三十章1-3节:“拉结见自己不给雅各生子,就嫉妒她姐姐,对雅各说,你给我孩子,不然我就去死。雅各对拉结生气,说,叫你不生育的是上帝,我岂能代替他做主呢?拉结说,有吾的使女辟拉在这里,你可以与她同房,使她生子在我膝下,我便靠她也得孩子。” 使女属于国家财产,由国家分配,采用轮换制,她们没有名字,只有分类后接阿拉伯数字的编号,被分到哪位大主教家,就在大主教的名字前面接一个所属介词“OF”。剧中本来在出版行业工作的美国女性琼(June)在逃离基列国失败后成了“弗雷德家的”。 在这个仪式中,大主教夫人必须在场,她的存在不仅是为了监视使女与丈夫的行为,也是因为在这个整个繁殖的过程中,“使女”不过是夫人本尊的影子。 但是使女不是“替身”,更不是“如夫人”,只是生育的工具,是长了两条腿的子宫,能行走的圣餐杯。 大主教夫人在更舒适的房间里被同阶级的夫人们围绕着,夫人本人并没有怀孕,但她也要像即将临盆的使女一样假装在经历宫缩,骑在使女身上表演阵痛,一通折腾之后再疲惫地躺在产床上分享拥抱新生儿的喜悦。 生育成了表演,人成了工具,夫人因为不是真正的母亲而无法体会快乐,使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饱受折磨。 依照乌托邦设想建立的基列国没有真正的快乐。 首先,他们剥夺女性工作的权利,冻结她们的财产,将这部分财产交由她们的丈夫或其他男性亲属进行管理; 接着,原教旨主义者按照《圣经》对女性区分出三六九等,给她们穿上制服,时刻提醒她们的身份; 电视剧在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规模改动,小说接近尾声章节中的情节被搬到电视剧开头演出,许多小说中的悬念在电视剧开始就成了定局。 小说中女主角和丈夫尼克逃离美国未遂,两人分离,女主角一直心系丈夫的命运,期待着与之重聚,而电视剧则以尼克的结局为所有故事的开场。 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血,每个人都成了罪恶的共犯,雪崩之时,没有一片雪花认为自己有罪。 在小说中,莉迪亚嬷嬷是一个哲学金句制造机,多数对于现政权的解读和阐释都不出自女主角之口,而出自莉迪亚嬷嬷。 在电视剧中,莉迪亚嬷嬷(安·唐德饰)仍然保留了最高权力解读者的这重身份,但暴力的成分更多——莉迪亚嬷嬷认为电击可以使人变成吾主温顺的羔羊。 长了双腿的子宫们在大主教家和超市两一线间活动,谦卑地低着头,既不直视、也不斜视。见面寒暄使用固定用语,一方说“祈神保佑生养”(Blessed be the fruit),另一方回答“愿主开恩赐予”。 阿特伍德预测原教旨主义占领美国后的社会常态:这种套路即限制了人们的交流,又时刻提醒她们自身存在的意义。 小说以使女“奥夫弗雷德”与大主教的司机尼克偷情被尼克告发,使女被天眼带走为终结,鉴于电视剧在前三集展示了大量出现在小说结尾的内容,新世纪的新气象很可能会以新情节展现在电视剧之中。 奇怪的是包括主演在内,这部剧的所有创作者都异口同声地否认《使女的故事》是一部女权题材电视剧。尽管电视剧中的延续了女性反抗者和男性压迫者的性别结构,但新世纪的口号是“女权即人权”,所以电视剧主创将之解读为“一部讲述女人的故事”也不能说有错。 “女权”近几年被污名化的迹象愈发严重,大概旗帜鲜明地亮出“女权”的标签,很可能会损失一部分先入为主的观众。 另外,女性主义视角总被个别人认为是视野狭隘的代名词,放在反乌托邦、近未来的这个大范畴里,显得颇有些“小家子气”。 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早期也否认自己是个“女权主义者”,《使女的故事》中有女性叙事和女性视角反思,但不快乐的不仅仅只有女性,那些道貌岸然的男性也无法在生活中找到乐子,因为阶级结构决定无法分配到女性的男性郁闷得要死…… 如今根据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也否定“女权”标签,但它的第一集片尾曲用了莱斯利·高尔的名曲《我不属于你》(You Don’t Own Me)让这一番说辞听上去像掩耳盗铃罢了——“你不拥有我,我不是你众多玩具中的一个”。 |